楚猛名下的存款稳稳停在了五十万。这笔钱如果在东莞开店或者投资一个小加工流水线是很赚钱的，对于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，根本就想不到这个层面。

但面对意外得到的不义之财，也是在当时心生过贪念，一个在苦水中长大的人，对于钱财天生就生不出强大抵抗力，他心里有时想着自己就是个没有文化，没有技术的市井百姓，别人自愿给的，拿了不违法就行

自从上次被抓，却没法彻底消除他心里的隐忧：前阵子因穿得寒酸被治安队拦下的经历，像根细刺扎在心头，只要一身工装、旧帆布包的形象不换，走到哪里都容易被当成

“没暂住证的打工者”，或者是四处流浪的盲流，麻烦只会源源不断。

“得先换身行头。”

楚猛当机立断。第二天一早，他直奔长安镇服装城，没再像以前那样盯着廉价货架犹豫，直接走进一家商务男装店，选了三套合身的深灰色西装、五件白色衬衫、两条真丝领带，又配了两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，连休闲装都挑了质感上乘的棉质款式。结账时花了三千多块，他没丝毫心疼

——

比起被无端扣留的麻烦，这点钱花得值。走出服装店时，他换上新西装，挺直的脊背、利落的剪裁让自己心生自信，再也没人把他和

“底层打工者”

联系在一起。

顺手在隔壁手机店花了一千多，买了一个新款的诺基亚，插上手机卡，拨通之前记下的二手车市场电话，听筒里清晰的声音让他心里更踏实：“有辆三年车龄的一手本田雅阁，保养得很好，您什么时候过来看看？”

买车的决定，源于学车时本地教练的一句闲聊：“在广东开黑出租最赚钱，不是市面上车少，主要是人太多了，政府监管目前也不严格，而且营业执照费用都省了，开出租简直如同捡钱一样，尤其是娱乐城、酒店门口，夜里跑一趟机场就能赚两百，比在工厂打工强十倍。”

当时他只当耳边风，如今却觉得这是最适合自己的生计

——

开黑出租时间自由，不用看老板脸色，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，而且在荒野的路边，短短十来分钟就能让黑仔大快朵颐，吃得饱饱的。最主要的是，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微瘸的走路样子！

在二手车市场转了半天，楚猛最终还是停在那辆电话里说的黑色本田雅阁前。车身锃亮，内饰干净得几乎看不出使用痕迹，发动机启动时声音平稳，试驾时方向盘操控精准，连底盘都没明显颠簸。“二十二万，少一分都不卖。”

车商语气坚决，楚猛知道这种日系车十分好卖，新车提前预定都得加价十万才能买到，这个价格己经是最底价了，楚猛咬咬牙，当场过户成交。拿到车钥匙的那一刻，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，心里既激动又忐忑

——

这是他这辈子买过最贵重的东西，也是他在长安镇扎根的底气。

让楚猛没想到的是，黑出租生意竟比预想中火爆。娱乐城遍地开花，人流如织，去消费的人开开心心的进去，东倒西歪的出来，他把出车时间定在下午两点到凌晨两点，每天准时把车停在长安镇最大的娱乐城

“金碧辉煌”

门口。这里霓虹闪烁，进出的年轻人衣着光鲜，刚停稳没多久，就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招手：“师傅，去星光小区，多少钱？”

“十五块，”

楚猛笑着转头，语气温和。正常红黄出租车车是十元两公里，他少收了差不多一倍了，女孩们坐上车，看着干净的脚垫、没有烟味的内饰，忍不住感慨：“比之前坐的黑车舒服多了，师傅你看着真老实，我们才敢上车。”

楚猛没多话，平稳起步，凭借对路况的熟悉，避开晚高峰的拥堵路段，十五分钟就把人送到目的地。临下车时，其中一个女孩特意问：“师傅，你手机号多少？以后坐车还找你。”

从那天起，楚猛的

“回头客”

越来越多。娱乐城的年轻人爱找他，因为他从不绕路、看着忠厚老实，还会主动提醒

“保管好随身物品”；酒店门口的外地老板也爱找他，去机场、高铁站愿意出双倍车费，只因为他开车稳，还能提前规划好路线，避开修路路段。有次凌晨一点，一个老板从酒店出来，说要赶早班机去上海，愿意出二百块包车去白云机场。楚猛二话不说，发动车子就走，路上老板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，忍不住问：“小伙子，你看着不像长期开黑车的，怎么没找个正经工作？”

“开这个自由，能多赚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