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步,蓝痕蔓延如蛛网。
她一步步走着,每一步都像在用脚底呐喊,控诉这无声的牢笼。
工人们沉默地跟在她身后,汇成一股无声的洪流。
他们用同样的节奏,用脚踏着这片压迫了他们太久的大地。
地动山摇,裂纹遍布。
一夜之间,那座固若金汤的厂房,在寂静的脚步声中轰然倾塌。
风没有赐予艾琳声音,却教会了她如何用脚,喊出反抗的第一声。
这场无声的骚乱,很快传到了“影判仪”的研发者,科学家罗教授的耳中。
他曾是“步频定义人性”理论最狂热的信徒,坚信一切偏离“标准迈克图谱”的步态,都是思想异变的先兆。
他嗤笑那些愚昧的工人,认为是纪律松懈导致的集体癔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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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于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,他决定用自己作为“完美标准”来校准仪器。
他走进私人实验室,站上测试台。
红外线扫描过他的双脚,数据在屏幕上飞速滚动。
最终结果弹出,两个血红的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:高危。
“不可能!”罗教授脸色煞白,愤怒地启动了重测。
第二次,结果变成了“清影队预备役”。
第三次,竟是“静音营七岁孩童”。
每一次的结果都天差地别,仿佛他的身体里住着无数个截然不同的灵魂。
他引以为傲的科学体系,在他自己身上彻底崩溃了。
他发疯似的彻查自己的身体,核磁共振、基因测序……直到最后,一张脊椎的x光片让他如遭雷击。
在那第五节腰椎上,有一处几乎无法察觉的陈旧性微小错位。
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。
七年前,他还是一名底层研究员时,曾被临时抽调去充当“影判仪”第一次公开处刑的刑场杂役。
他记得,那个被处决的男人叫迈克。
行刑后,他清理现场时,曾不小心踩过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。
为了避开上级的视线,他的左脚在那一瞬间,有过一个极其微小的、不自然的歪斜。
他的身体,他的脊椎,竟记住了那一步的歪斜。
那一步,就足以污染他所有的“标准”。
罗教授瘫坐在地,冷汗直流。
原来,所谓的“标准”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。
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,都携带着无数次微不足道的“偏离”。
他的理论,他毕生的心血,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笑话。
他站起身,他将所有的研究数据、图谱、论文,全部投入焚化炉,看着它们化为灰烬。
最后,他抱着那台精密的“影判仪”,走到庄园后院的深井旁,将这个定义“人性”的铁疙瘩,沉入了无尽的黑暗。
城中的恐慌在蔓延。
严上校的失踪、纺织厂的倒塌、罗教授的销声匿迹……种种异象如瘟疫般扩散。
军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,他决定用更极端的手段来巩固统治。
一道“正影令”横空出世,要求全城居民,每日必须将自己的鞋印按在特制的泥模上,提交给新成立的“影鉴司”,由他们比对“标准迈克图谱”,以筛查所有步态异常的“异端”。
一时间,城中风声鹤唳。
人们小心翼翼地走路,生怕一丝一毫的偏离,会让自己沦为下一个“迈克”。
冻港的少年,那个在码头阴影中长大的孩子,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。
入夜,他如一只狸猫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守备森严的档案库。
库房里,成千上万的泥模整齐排列,像一片沉默的墓碑。
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皮囊,里面装着从荒地蓝脉蔓生处刮取的孢子粉末。
他走过一排排架子,将那带着幽蓝微光的孢子,轻轻涂抹在每一个鞋印印模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