娄晓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,眼泪又涌了出来,这次却是感动的。“淮茹……我……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……”
“有办法。”秦淮茹拍了拍她的手背,转过身,第一次,用一种平视的,甚至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,看着贾张氏。
“妈,大茂哥是为了厂里的生产才受的伤,是咱们轧钢厂的功臣。您作为老家属,不想着怎么帮衬一把,反而在这里趁人之危,张口就要二十块,五十块的‘好处费’,您觉得合适吗?”
“您这么做,要是让厂领导知道了,会怎么想咱们院?怎么想咱们贾家?”
秦淮茹的话,不带一个脏字,却句句诛心。
贾张氏被堵得哑口无言,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。她没想到,秦淮茹这个一向任她拿捏的儿媳妇,现在居然敢当着外人的面,这么教训她!
“我……我那是……我那是好心!我帮她出主意!”贾张氏强行狡辩,“这年头,办事不花钱能行吗?我这是教她人情世故!”
“我们工人家庭,不讲究那些歪门邪道的人情世故。”秦淮茹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我们讲究的是工人阶级兄弟姐妹之间的互帮互助!”
说完,她不再看贾张氏,拉着娄晓娥就往外走。
“嫂子,你跟我来,我告诉你该找谁,该怎么办。一分钱都不用花!”
看着秦淮茹和娄晓娥离去的背影,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,抓起桌上的茶杯,狠狠地就想往地上摔。
可手举到一半,她又停住了。
那茶杯,是她拿棒梗的零花钱新买的。
摔了,还得花钱。
她最终只能把茶杯重重地放下,嘴里恶毒地咒骂着:“反了!真是反了天了!你个小贱人,你给我等着!看我老婆子怎么收拾你!”
当天晚上,秦淮茹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贾张氏那张贪婪又怨毒的脸,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她知道,自己今天把婆婆得罪惨了。以贾张氏的性子,明着来不行,暗地里肯定会想出更下作的招数来折腾她。
躲是躲不过的。
与其被动地等着她出招,不如……
一个大胆的念头,在秦淮茹的心里,破土而出。
她不能再忍了!为了自己,更为了小当和槐花!她不能让女儿们生活在一个乌烟瘴气的环境里,看着自己的奶奶,像个吸血鬼一样,去敲诈落难的邻居。
她悄悄地起了床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摸出了那半截铅笔头和一张从废纸堆里捡来的,还算干净的包装纸。
她趴在桌子上,一笔一划地,写下了一封信。
她没有添油加醋,只是客观地,将今天下午在贾张氏屋里发生的一切,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。
贾张氏是如何摆架子,如何暗示要好处,如何狮子大开口,索要二十块,甚至五十块的“活动经费”。
写完,她甚至不敢看第二遍,匆匆地将信纸折好,揣进了怀里。
第二天一早,她比所有人都起得早。在去上班的路上,她走到厂办公楼前,看着那个挂着“工会意见箱”牌子的绿色铁皮箱子,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。
她做贼似的四下看了看,见周围没人,才从怀里掏出那封信,用颤抖的手,迅速地塞进了投信口。
信纸滑落的瞬间,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